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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大侠一听说话的声音像是胡自皋,不禁心下一惊,当即跑到铁栅栏前,朝对面房子喊道:
“喂,可是胡大人?”
关在对面的正是胡自皋,他滥批盐引大肆收受贿赂的事早就在监控之中,户部尚书王国光秉承张居正的密谕,在两淮盐运司衙门安排了不少眼线。他与邵大侠勾搭牟取不义之财的事,都被这些眼线暗中收集了确凿证据。所以,此次趁小皇上批旨严查“棉衣事件”捉拿邵大侠之机,张居正毅然决定连胡自皋一体擒拿。
再说胡自皋听得有人喊他,忙跑到栅栏跟前朝对面牢房张望,灯火昏昏,他依稀看见邵大侠粗壮的身影,禁不住好奇地问:
“你是邵员外?”
“正是。”邵大侠又问,“胡大人怎么也到了这里?”
“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呢?”胡自皋垮着脸,没好气地说,“你说,你为何事被抓来?”
“为那二十万套棉衣。”邵大侠平静地回答。
“可不是,”胡自皋尖着嗓子叫起来,“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是个丧门星。”
邵大侠认定胡自皋被抓是受自己牵连,因此心里头充满深深的自责,尽管胡自皋辱骂,他仍耐着性子道歉道:
“邵某连累你遭此牢狱之灾,心中已是惶恐万分,还望胡大人见谅些个。”
“见谅,哼,如果我的前程因此受到影响,我和你就没完。”
邵大侠嗤然一笑:“胡大人既如此说,那你我之间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为何?”
“你的前程,恐怕是彻底没有了。”
“扯蛋!”胡自皋一跺脚,愤然回道,“你不要小瞧了我胡自皋,我和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就因为你披了这一身官皮,而我仅只是一介布衣?”
“非也,”胡自皋得意地一笑,“你是钦犯,劣质棉衣是你做的,与我何干?”
邵大侠讥道:“既然与你不相干,你为何还要责怪邵某连累了你呢?”
“因为,因为……”
“因为制棉衣的银子,是从你那儿赚到的,因为你怕我邵某贪污你的人情,棉衣漕运到京时,你还派了一名亲信师爷随从,一起与武清伯见面,是不是?”
邵大侠一番奚落,刺得胡自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拿眼横着邵大侠,悻悻说道:
“我会给皇上写本子辩冤,这劣质棉衣与我胡自皋没半点干系。”
“如果胡大人能为自己开脱得一干二净,我邵某当然高兴,我这个人,一辈子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只是,”邵大侠话锋一转,又道,“胡大人,邵某担心你有口难辩啊!”
“这个不用你邵员外担心,本官自有办法。”
“靠冯公公是不是?”邵某一语中的,直剖胡自皋的心思,“胡大人,我知道你这巡盐御史一官是冯公公赏给你的,他是你的后台,这也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但此一时彼一时也,眼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胡自皋虽觉得邵大侠的话不无道理,但他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兀自斥道:
“你邵员外一天官也未曾做得,哪里懂得官场之事。”
“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的事,邵某虽不会,但官场之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的现象,我邵某还是略知一二。”
胡自皋此时最怕听的就是这样的话,于是,又心虚地问:“你说说,我为何就要死心?”
邵大侠分析道:“胡大人你想想,如果冯公公保你,你怎么可能这会儿会呆在这阴暗潮湿冷似生铁的大牢里呢?”
“那是因为有圣谕,要拿我问谳。”
“请问圣谕是从谁手上出来的?司礼监掌印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号近臣,掌着传旨之责,冯公公若是帮你,这道谕旨还出得来吗?”
“那你说……”
“依我看,冯公公明哲保身,权衡利弊,早把你丢了。”
胡自皋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冷笑着说道:“他岂能丢我,他就不怕问谳之时,我把他的把柄兜出来。”
“什么把柄,无非是收下了你送给他的贿银。你若真的兜了出来,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你别吓唬我。”
“邵某绝没有吓唬你的意思,自古至今,官场上大权在握的人,为保自身,杀人灭口的事还做得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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