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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带路,很快到一片建筑中。清一色的泥砖墙,这方圆一带,尽皆草地,大树也很少,木头房子看来难得。有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外,宝珠和红花只看一眼,就乐了乐。
妇人生得五官秀丽,却满面彪悍色。着一件青色长袍,衣襟外翻,都不曾扣好,这是男人衣裳。下面也不是裙子,是黑色绸裤,老牛皮靴子。
这打扮和她面上的俏丽相比,真的不太好看。但宝珠红花都看得入迷,主仆在车中推敲起来:“我要一身水红色的袍子,靴子羊皮的。”宝珠再看红花:“你经常在外面走,给你多办几身。”红花低头笑了笑,对宝珠道:“多谢奶奶,如果再把万掌柜的给我当随从,那就更奶奶奴才的气派。”
想想红花打扮起来,跟个小少爷似的,后面跟上万大同当随从?宝珠“扑哧”一笑,难得说句公道话:“你还是少欺负他吧。”红花笑嘻嘻。
主仆都明白,就是袁训在家见到,也对宝珠说过:“让红花不要欺负万大同吧。”但红花还是欺负得不亦乐乎。
车在泥房外停下,万大同已上前去报家门:“我们是袁家,我们娘子从省外来,初来乍到的,请各位掌柜的多多照应。”那中年妇人含笑,倒没有多想。
袁家小镇在大同附近有名气,但别处姓袁的也很多。
这块地又离大同有距离,中等大小,也得有个地面才摊得开,袁夫人母子又久在京中,并不算闻名很远。如果万大同报袁训官讳或辅国公府,这妇人也就知道。这样报,妇人听到省外来的,先暗暗放心,她并不愿意卖给本地人。
先回话道:“我娘家姓辛,在家叫我五娘,嫁的丈夫又排行第五,人都叫我五娘子。”嗓音悦耳,与她面容相衬,与她的打扮实在有违。
宝珠下车与她寒暄,对她言行举止因没有见过,好奇心重。而辛五娘见到的人都是草莽一流,见宝珠和红花人物标致,服饰精美,官话标准,非本地人物可比,也生出艳羡接纳之意。
没有请宝珠进房中,就在外面摆下大桌子,半旧带破损却抹得干净的扶手椅。宝珠坐下,红花等人全是侍立。辛五娘的人不客气,早在她身后坐下。
五娘微微一笑,目光在万大同红花身上转过,对宝珠满面笑容:“娘子家里的规矩,倒像官府人家。”宝珠也不隐瞒,也不尽吐,道:“夫家确是新调来山西任职,我才随夫到此安家。幸有祖产可以居住,并不愁饥寒,但家业交到我手,不敢不发扬光大。”
她说丈夫在山西任职,本没有错,但辛五娘等人就更想不到袁家上面去,也更想不到本地人。
辛五娘再做最后一次试探:“娘子说家有祖产在此,敢问也是做过官的人留下来的?”她不得不小心,怕把这块地卖给居心叵测的人。
宝珠笑盈盈:“那是自然。”母亲的嫁妆全由国公府中来,前国公,官可不小。
她深闺中保养出来的好肤色,在日头下面白里透红,非外面女子可以相比。出来谈生意,不是进宫朝见,不肯多有首饰,但一枝龙眼大小的珍珠簪子,是成亲那天中宫赏赐,宫里出来的,京中都少见对手,辛五娘家偶尔也抢劫越货,也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五娘放下心,对身后的人使个眼色,见他们也暗暗点头,对这娘子来历不再怀疑。有一个人有眼色,凑到五娘耳朵边上:“她的首饰,不是大富几代的人家不会有。”
“只要与岳家没有关系就行。”五娘低声回答。望向宝珠时,客气比刚才还要多。脆生生的笑几声:“那么娘子,我们就来谈谈价钱吧。”
手傲然地四面草地一展:“我请娘子外面坐地,就是您可以看得清楚。这一片地上,有地下水,不下雨也不担心。在这里放养的牛羊马,没有不肥膘的。地上有草药,有最好的口蘑。野葱野蒜羊吃了,羊肉都没有膻气。”
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话中带出来感情。“这地是我嫁过来一手置办,处处是我的心血,娘子有什么要问,我最清楚。”宝珠就陪笑疑问:“我看过了,是好的。但是府上怎么肯出卖呢?”
万大同对宝珠隐约说过,有些没明说,怕吓到宝珠,也怕吓到红花。反正宝珠出门,至少带两个男人。以前是顺伯和孔青,现在换成万大同,万大同和宝珠都能安心。
今天见到这草地的确不错,宝珠一见满意。这满意的东西主人出售,原因是要问明的。辛五娘担心宝珠有诈,宝珠也担心她有诈,虽然不怕,问问必要。
还没有回答,辛五娘面有戚色。宝珠屏气凝神,心想这是打算诉苦提价格吗?就见五娘面色一转,又恢复镇定。从容地道:“家里缺钱用,没办法的事。”
宝珠听她不是借说苦情提价格,松口气。对万大同使个眼色,笑道:“万掌柜的,这行当你懂,你来和五娘子谈谈。”辛五娘却认得万大同,只不知道他是国公府的人就是。
万大同的底细,辅国公府的人,也不肯轻易透出。
辛五娘和万大同半开玩笑:“这一笔经济,万掌柜的不少赚吧?”万大同不仅做生意,也为大宗买卖做中人。万大同对她笑笑:“五娘子见笑,这一次不是中人,这是我正经的主人。”
辛五娘诧异过,和身后的人都喜动颜色。万大同知道他们的心意,笑道:“五娘子可以放心,您这块地不会卖到仇人家。”五娘子闪过一丝伤心,在她身后的少年攥紧拳头。宝珠和红花听得聚精会神,五娘子叹口气:“这就好。”
“你我彼此放心,那就出价吧。”万大同笑笑。
他话音刚落,有几匹快马过来。五娘子面色一变,对宝珠匆匆道:“娘子稍待,我这边有点事情。”对少年一扫眉角:“是你七叔,去问问有什么话。”
少年抿紧嘴角,再一字一句地道:“不用去问,娘,七叔带的有伤,后面追的人,那不是岳天林!”在快马的后面,旋风似的乌压压有几十个人过来。
很快,前后两拨人全过来。前面马上扶下一个大汉,喘着气道:“五嫂,姓岳的不许我们卖别家!”
“五娘子!”后面追来的马上,有个黑铁大汉怒声大喝:“我对你说过,你们家的地,只能卖给我。”辛五娘后面的男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听得宝珠红花一愣一愣,每听一句,都在反应几句话才明白。宝珠低下头对着地面,恨不能掩住耳朵,而红花也紫涨起脸,对宝珠道:“奶奶,我们到车里去吧。”
这话儿太难听了。
辛五娘大怒:“岳天林!你步步进逼,真当我们好欺负吗!”她翻开的衣襟下面,亮出两把短刀,辛五娘悲愤莫明:“我们当家的虽然死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
少年一闪,挡在她面前。他双手也各提一把短刀,对岳天林冷笑:“姓岳的,我爹在的时候,你尾巴摇得欢。我爹就是让你害死的,你当我们不知道!”
“放屁,你爹是让钦差抓走的,现在还关在狱里,关我什么事!”岳天林对着他就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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