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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重阳疑惑道:“徐骁一刀杀了陈芝豹,不是什么都轻松?虽说如此一来,北凉三十万铁骑的军心就要散了一半,可到底是长痛不如短痛。”
端木庆生脸色凝重,摇头道:“这就是北凉王御人术的高明所在,知道有些人杀不得,知道如何养虎为患。在我来,陈芝豹之于雄甲天下的北凉军,是世子杀得,徐骁偏偏杀不得,兴许这位异姓藩王也舍不得杀。”
端木重阳极为珍惜和这个老爹独处的时光,更珍惜他吐露经验的机会,追问道:“那爹你觉得陈芝豹是真反了?”
端木庆生笑了笑,道:“就算一开始给做样子给赵家天子,让太安城的放宽心,长久以往,陈芝豹就跟当初他义父在西垒壁一战后,差不多的处境了,不得不反,只不过当时徐骁有那个定力,才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当初若是真反了,也就三四年时间和赵家隔江而治的短暂风光,到头来耗光了民心,又不得士子支持和民望支撑,只能是画地为牢,只有死路一条,这才是徐骁这个武夫的大智慧啊。到了高位,如何去保持清醒,殊为难得。而陈芝豹不同,他反了,不光是整座离阳王朝乐见其成,北莽一样要拍手叫好,就算是北凉内部,恐怕也是赞成多过反弹。”
端木重阳小心翼翼加了一句:“前提是徐骁老死。”
端木庆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所以其实徐骁和陈芝豹都在等。等到时候一旦轮到北凉世子披上凉王蟒袍,亲自去跟陈芝豹对弈,就是真正毫无情面可言的你死我活了。那之前,也是你待价而沽的大好时机。”
端木重阳神采奕奕,跃跃欲试。
端木重阳出身一般,且不说北凉棋子的尴尬身份,对比那些庞然大物,只算是地方小族,北莽有八位持节令把持军政,无亲无故,若无巨大战事,攀爬度注定一般,去士子的北莽南朝,就更是个笑话,徒增白眼而已。北凉军才是毫无疑问的选,若是将对峙的离阳和北莽说成是玉璧对半,那么为何不趁这机会去夹缝中的北凉军?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半壁五十州!
端木重阳突然皱眉说道:“如果有朝一日魔头洛阳来到敦煌城,怎么办?”
端木庆生松开手指,摆了摆手,说道:“无需杞人忧天,当时老城主拼得重伤致死仍要出城一战,可以说是拿命去换取口头盟约,这都是北凉方面的布局,要给敦煌城换来一尊奇大的供奉菩萨。”
端木重阳一脸敬佩道:“北凉陈芝豹,魔头洛阳,都是喜欢穿白衣,嘿嘿,害得我遇上烦心事就去出门杀马贼,也喜欢穿上白袍子。”
端木庆生有些无奈,心情也放松一些,调侃说道:“白衣有洛阳,青衣有西楚曹长卿,你小子争取出息一些,以后弄一件大红袍什么的。”
端木重阳有自知之明,摇头道:“可不敢想啊。”
虽说江山代有人才枭雄出,各领百年风骚,颜色就那么多种,不是白衣就是青衣,要么红衣紫衣,可是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一袭白衣,所到之处,见神杀神,佛挡杀佛,他第一次初到江湖,死在他手上的不下千人,其中有拦在路上的无辜百姓,可能只是多瞧了他一眼,更有闻讯赶至拦截的豪侠女侠,而这位白衣魔头脚步不停,辗转八州,最后杀至北莽王庭,中途不乏有十大宗门里的高手,像提兵山的一位副山主,甚至连采矶佛窟的一位扫窟老僧都出面,更有道德宗的一位嫡传真人,结果无一例外都给杀得死无全尸。
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这两个说法放在魔头洛阳身上,实在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端木重阳突然说道:“那天然嘴唇艳如胭脂的小姑娘,其实挺适合跟洛阳在一起的,要是再撞上那个一人杀退五百骑的年轻好汉,就有好戏了。”
端木庆生皱眉道:“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端木重阳讪讪一笑。
端木庆生唏嘘道:“我跟宇文亮,撑死了就是图谋一城一州本事的老狐狸,比起徐骁这条吞天大蟒,实在差得太远。”
老人继续说道:“这并非为父妄自菲薄。徐骁,只是直呼这个名字,就有些胆战心惊啊。”
马车缓缓停下,所谋远胜宇文父子的端木二人一起走下车,端木重阳披蓑衣而行,怎么都像是个混吃等死的浪荡子,没有规矩地抢在老爹身前,大步走入府邸。
撑伞而行的端木庆生自言自语道:“夜气清明,扪心自问,最能知道良心有几斤,学问有几两。”
他跨过门槛,面带自嘲,“可惜了,是白天。”
这一日,依旧大雨,白衣才入城门,就遇上了走向酒铺子的一行三人。
在敦煌城隐姓埋名许多年的徐璞挡在两人身前,充沛气机勃。
一对陌生高手相逢,吃饱了撑着抖搂威风,这是行走江湖极为忌讳的事情,不过徐璞也顾不上这些。若说他对晚辈徐凤年有了臣服之心,滑稽荒诞,徐璞身为当年的轻骑十二营大都督,麾下七八万骑兵,不仅跟先锋军大都统吴起平起平坐,不说李义山这位知己,就算是赵长陵这位当时当之无愧的北凉席谋士,对徐璞这位儒将也十分敬重,徐璞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只是徐璞行事严谨,恪守本分,既然心甘情愿做了敦煌城的死士棋子,况且连世子殿下都敢单身赴北莽,他就有在这座城内死在徐凤年前头的觉悟。天下劲旅无数支,可敢说能够彻彻底底死战到底不剩一兵一卒的,只有北凉军,以及拓跋菩萨的亲卫军。徐璞以北凉老卒自居,岂会怯战!
你是魔道第一人又如何,能让我徐璞多死上几回?
红薯深呼吸一口。
才要踏出一步,就被徐凤年拉住。
白衣洛阳入了城,眼中没有徐璞和红薯,只是眼神玩味望向换了一张生根面皮的徐凤年。
徐凤年走出雨伞,苦笑着走到徐璞身前,“原来是你。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心底一直不敢相信。”
北莽魔道唯我独尊的枭雄伸了个懒腰,缓缓走来,任由雨点砸在衣衫上,尽显那具不算十分凹凸有致的修长身材,说道:“黄宝妆终于死了。”
徐凤年站在原地,抿起嘴唇不言语。只是心中有些想抽自己嘴巴,让你乌鸦嘴!更加悔恨没有带出春秋和春雷!
两人相距不到二十步,红薯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大魔头,早已视死如归。徐璞则是第二次,当时敦煌城主“二王”即红薯的姑姑与洛阳一战,他曾在城头远远观,但瞧不清面孔,但洛阳身上的那股势,换做谁都假装不来,就算是拓跋菩萨都不行,这位白衣魔头的那股子杀气,独一无二,江湖百年独一份!
就算近观洛阳,有些女子面相,但徐璞仍是打死不信他是一名女子。
只有在飞狐城挂剑阁那边吃过苦头的徐凤年心知肚明,她的确是女子,兼具天人相和龙妃相,口衔骊珠,而且的确是年轻得很,该死的是她的卓绝天赋足可与李淳罡媲美。
徐凤年问道:“黄宝妆怎么死了?你的骊珠呢?”
既是洛阳也是黄宝妆的棋剑乐府女子没有答复,只是摸了摸肚子,“又饿了。”
徐凤年知道这疯婆娘说过一饿就要杀人,比起那个善良无辜的黄宝妆实在是天壤之别。
这尊当之无愧的魔道巨擘突然笑起来,连徐璞都有些眼花,她轻声笑道:“黄宝妆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却知道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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