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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且从虎穴暂栖身 劝谏规诫救黎民（第2页）

高忠义说道：“我一介穷书生，现在又是个散官，除了朱防御使您不嫌弃以外，还有哪个人愿意相信我呢？这恐怕……”

朱勔何等聪明，看见高忠义虽然愤世嫉俗、侠义忠勇，可以为他所用，就打断他的话说：“这个不用担心。苏州应奉局专门给皇家购置东西，银两有的是。”这时，早已让人把三千两银子端了上来（唐宋以来大体上是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文铜钱）。

高忠义大惊失色。因为他当年在县尉任上时，月薪不过十五两纹银，再加三十两茶、酒、炭、盐、马饲料、衣服、侍从食粮等各种补贴。

高忠义受宠若惊说道：“防御使如此厚爱，信任下官，卑职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呢？”

朱勔说道：“谈不上厚爱和报答之类的话。你看那个大臣王永从、士人俞輖，都是蔡攸学士的下属，他们进献的花石纲，动辄达到数十条船。朝廷皇上、太监、宫人、皇后娘娘等三宫六院都非常高兴。他们高兴了，我们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高忠义见他这么说，也就打消了疑虑。因为在他看来，奇花异草这些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价格。只不过是人们猎奇罢了，刚好应了那些漫天要价的人的胃口。这岂不是解救一些贫困士人的好机会吗？想到这里，高忠义就应诺道：“这些事情防御使尽管放心。我有许多世外高人，常住云鹤仙境之中，定然有许多奇珍异草和怪石珠宝。我们做得绝对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差。下官就此告别听差去了。”

朱勔说道：“我们府上有一套金色制式腰牌，稍等片刻，我让人铸上你的名字，你出去替我办事方便一些。”

半个时辰之后，腰牌就送来了。高忠义一看，原来是一块足金黄色小腰牌，正面是一对锦鲤鱼，鲤鱼中间铸一篆体“朱”字，背面是太极阴阳图。太极图一周有一圈小字“见牌如见朱勔”。

高忠义接过腰牌，谢过之后就离去了。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在高忠义有了盘缠，就胆子大了起来。他先购置了一些长途旅行必备的雨伞、衣服以及雄黄防蛇药等，尤其是精挑细选了一条钢丝软鞭。加上他之前的唐刀和铁扇子，雇佣了一个少年随从，就匆匆上路了。

他先找到上次搭腔解救自己的李纲，表示谢意。

李纲（元丰六年，1083年生），字伯纪。今年（政和二年，1112年）登进士第。虽然他年龄比高忠义大五岁，但是中举却比高忠义晚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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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绍圣三年，当时十四岁的李纲随充任延安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的父亲李夔延安戍边，因此陕西就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听到秦人秦声就感到非常亲切。

见面之后，高忠义赶紧上前打揖问候道：“感谢李教授侠义相助！”

李纲说道：“早就听说过高县尉，不成想在这里相见。那天只是被高县尉的义勇行为所感染，仗义执言几句。高县尉受委屈了！”

高忠义说道：“委屈倒是没有受多少。这个朱勔外界传闻他助纣为虐，横征暴敛，贪财祸国，我当时作了最坏的打算。没有想到朱勔也好附庸风雅，需要一些儒生交往装饰门面。”

李纲说道：“朱勔无论在朝廷还是民间口碑都不是很好。他只知道搜刮民财进贡权贵罢了。”

高忠义说道：“这个我早有耳闻。不过我真不知道朱勔竟然也想让我给他当差，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李纲说道：“这个高县尉就有所不知了。我祖上一直在朝廷做官，对官场的事情可以说了如指掌。现在朝廷昏庸腐败，官场更是黑暗。朱勔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当官不需要读书。反而书读多了，对他还是束缚。”

高忠义问道：“不知此话怎讲？”

李纲说道：“书读多了，人就有了礼义廉耻之心。也就与动物区别开来了，因此语言、行动、做事、奉养、事君、交朋、待友等等就有了规矩。而没有读书的白人，行动起来很自然，他没有像读书人那样的心理障碍或心理负担。他即便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会觉得亏心、亏人，他不会有所不安。”

高忠义更是迷惑了，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准备让我替他当差呢？”

李纲说道：“这个自然。如果一个官衙全部用些奴才、庸才，百姓富不起来、税收收不上来、边境守不住、军队管不住、敌人挡不住，事情没有人能办好，那这个官衙就运转不下去了，自然这个官也就当不下去了；如果全部用些人才，这些人才华横溢、锋芒毕露，对本官自然是威胁，他总要提防你取代了他。同时，一个人略微有点才华，自然会骄傲起来，有点傲气骨气，他就不会行贿买官，不会逢迎拍马、巴结侍候，当官的也就没有自豪感了。如果他再不陪本官吃喝玩乐、寻花问柳，那对本官来讲就没有人生乐趣了。因此，庸才、人才权贵都需要，即便是装点门面，也需要一些人才的。”

高忠义说道：“那这样看来，我假如能替朱防御使当差，背靠朱防御使这棵大树，应该就能直步青云了？”

李纲说道：“那不见得。如若你狐假虎威、为虎作伥、祸害百姓，一心为他自己本人输送利益，那或许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如若你在朝廷公事上勤勉尽职、恪尽职守、一心爱民、洁身自爱，那肯定不行，而且将来如果他有灾难，你极其有可能受到殃及。因为朝廷公事你干得再好，给他带不来利益，对他而言轻如鸿毛；朝廷公事你干得再如何不好，如果能给他本人带来利益，那他一定对你大加推举，赞誉满满，推荐朝廷提拔重用你。”

李纲说完，叹了口气，愤懑地说道：“你看多年以来，我们给大辽进贡，货币物资巨大；我们给金人割地进贡，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就是西夏，我们也是反复求和。如今，金人大肆南下攻城略地，我们节节败退，就是朝廷权贵们不理国政的原因啊！他们选官员就像武大郎开店------一米五以下。有能力的人他们根本不要。而且，朝廷也是‘平时故把忠臣慢，危时却要忠臣干’！这种形势怎能不使人担忧呢！”

高忠义听说后，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就接着说道：“虽然如此，朱勔还是有点江湖义气的。前几天他让我帮忙搜寻一些奇花异草完成花石纲任务。我想这如果胡作非为、强买强卖的话，对百姓是坏事情。可是如果能在购买过程中公平买卖，至少不要亏待下苦的民众，或许还能营救不少困苦民众呢。”

李纲说道：“这个自然是的。但这个非常难以把握尺寸，弄不好两边都不讨好。不明真相的人认为你投靠权贵，甘当鹰犬；如果不能使权贵如朱勔、蔡攸等人满意的话，他们又认为你浪费他们的钱财收买人心。一旦有什么事情激起民愤，皇上怪罪下来，你有可能还要做替罪羊的。”

高忠义说道：“这些风险我都考虑过。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或许就我目前的现状，只有这样才能救出周同、小仙姑他们，才有机会帮助贫困大众呢。”

李纲说道：“你很早就高中举人，也曾经在官场做事。有机会咱们再任职做事，岂不同样可以救助百姓。”

高忠义说道：“李教授你看，当前童贯、梁中书、蔡京、蔡攸、朱勔这些人当政，勾心斗角、营私舞弊、贪腐堕落，我怎么还能和他们一起同朝做官、同流合污呢？我以散职身份给朱勔当差，不领他的薪水，来去自由，进退自如，合我意则来，不合意则去。只不过是从事些商贾贩卖之类卑贱活计罢了。但这总比蝇营狗苟、卑躬屈膝侍奉权贵要好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