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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心怀鬼胎不救援 赵立殊死守楚州（第1页）

建炎四年（1130年）六月，金元帅宗弼从六合回来，屯驻于楚州的九里径附近，准备截断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楚州兼管内安抚使赵立的粮道。赵立才来楚州的时候，城内仅有老弱军民几千人，而伤兵又占据一半，又有楚州将兵二千，四县民兵约五千，总共不满一万人。

赵立以前和金人进行过多次恶战，因此对金作战经验丰富，很快就把宗弼带领的金人击溃了。

金人看到武力进攻不能拿下赵立，于是就采取怀柔之策。他们让伪皇帝刘豫派遣赵立的老朋友葛进拿着书信和优厚待遇诱惑赵立，赵立大怒，根本就没有拆开信封，就把老朋友葛进斩杀了。

紧接着，刘豫又派遣沂州举人刘偲持旗榜招降赵立，并且威胁说金人大军马上就到了，他们肯定会屠城杀戮。赵立大怒，立即命令将他推出去斩首。

刘偲大呼救命说：“赵立啊，你难道不是我的老朋友吗？”赵立说：“我只知道忠义为国，哪里还管朋友不朋友？”于是就让人把他头上缠以油布，焚烧死在闹市中，并且把他带来的旗帜送到朝廷。自此之后，赵立的忠义之声震倾天下，远近之人纷纷去投靠他。朝廷把他提拔为楚、泗州、涟水军镇抚使，兼知楚州。

后来，金左监军完颜昌攻破扬州、承州，就准备赶来支援金元帅宗弼。楚州形势非常危急，赵立派遣人去朝廷告急，签书枢密院事赵鼎准备派遣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前往救援赵立。

但是张俊为了保存实力，就推辞说：“敌人刚刚把军队集合好，加之完颜昌能征善战，其锋锐不可当。赵立现在孤守楚州，危在旦夕，很快就会被金人攻破了。现在如果再派兵支援他，无异于飞蛾扑火、徒手搏虎，白白送士兵去死亡啊。”

赵鼎说：“楚州是抵挡敌军的要害地位，它起着保护两淮的重大作用，如果现在见死不救，就会失去各个诸镇将领的人心。”

张俊说：“救是应当救。可是南渡以来，根本未固，而皇上的宿卫寡弱，人心容易摇动，此行如果失败，谁来保卫皇上呢？何以善后呢？”

赵鼎非常无奈，就又去面见皇帝说：“江东之所以暂时安全，是完全凭籍两淮维护，若果失去楚州，则大事就逝去了。这次救援楚州，不仅仅是救援垂亡之城，也可以使各路将军全力讨敌，不要让这些将领养寇自重，养寇自便啊。如果张俊害怕了，我愿意与他一起去。”

宋皇帝赵构最害怕将军养寇自重，就又派张俊去，但是张俊又以各种借口推辞不去。无奈之际，只能让通、泰镇抚使岳飞带领所部士兵去救楚州，仍令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督淮南诸镇前往支援。

而就在这一月，宋帝赵构撤消了御营使设置。这样，刘光世所带领的部队就没有隶属上级了，因为他的阶官为太尉，就把他的部队称为“太尉兵”。大臣们认为欠妥，于是就设置了一个御前巡卫军，以刘光世为都统制，兼任两浙路安抚使、知镇江府，又加开府仪同三司为使相。即便是这样，刘光世依然心怀不满，消极怠工。他不愿意亲自去支援赵立，只派遣王德、郦琼率领少部分轻兵在外围袭扰金军而已。

东海李彦先最快带领士兵来到淮滨，但是金人阻挡着他进不来；高邮薛庆来到扬州时血战而死；刘光世的前军将领王德来到了承州，按照刘光世的授意，草草走了个过场，就带兵溃散逃跑了。扬州的郭仲威来到天长，也按兵不动，阴怀顾望。只有海陵的岳飞屯驻在三墪，兵少将寡，仅仅能打个外援，也因众寡不敌撤退了。金兵知道赵立外援绝少，就放心大胆地加大了进攻力度。

不久，周边的山阳就被金人攻陷，金人来到了淮河边上。范宗尹上奏说，金敌未必能再渡过河。赵鼎反驳他说：“不要想着他们过不来，而要想着我们有什么力量抵抗他们。你们三省执政经常以敌人退去而为陛下援引人才、修为政事，我们枢密院则常常考虑敌人攻打过来时为陛下申军律、治甲兵，这样文武皆备，就很好了。”宋皇帝赵构听说后，高兴地说：“卿等能如此，朕复有何忧。”

时间来到了九月份，这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困楚州已经有一百多天。在围城之初，城中还有野豆、野麦可以为粮食，后来再也没有能吃的食物了。军民只有吃凫茨、芦根、榆树皮，男女老少无论贵贱都挖着吃它。再后来，水也没有了。

眼看城中已经弹尽粮绝，镇抚使赵立就决定身先士卒，主动出城杀敌，谋求一条生路。

有一天，赵立带领六名骑兵出城，面对城池北寨位置的金军大呼说道：“我是镇抚使赵立，谁是你们的首领骁将，快快前来接战！”

城北北寨的金人故意拖延时间，半晌没有答话，只是摇旗呐喊，装模作样好像要冲击过来的样子。

而这时，城池南寨的金兵却趁着赵立不注意，从南边奔袭而来。赵立觉得后面铁蹄作响，连忙回头查看，金兵两名骑兵手持长枪已经杀到跟前了。赵立赶忙打马回转身体，从两名金人侧面躲闪过去。金人骑兵由于冲刺太猛，竟然勒马不住，几乎和赵立的马匹碰在一起。赵立轻舒猿臂，抓住一名金人骑兵的长枪猛然一拉，他就掉下马来。另外一名金人骑兵见状，刚刚把马调转过头，冲刺过来，还没有到赵立跟前，赵立就甩出刚才夺得的金人长枪，直奔金人骑兵当胸而去。金人骑兵下意识地后仰躲避，赵立跃马上前，手起刀落，就砍下了他的头颅。先前那个掉在地上的金人骑兵见状，转身逃回金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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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立牵着金人的两匹战马，转身准备返回阵中。忽然，金人北寨中冲出五十馀骑骑兵追赶赵立，赵立瞋目大呼，举起长枪，奋勇进击，金军人马纷纷躲避。赵立杀出重围，退回到阵中。

第二天，金人派出三名骑兵，各自带着自己的旗帜，邀请赵立再战，赵立也派出三名骑兵去接战。赵立带领这三名骑兵刚一出阵几十米，金人埋伏在盾牌后面的三十多人突然发射冷箭，射中了赵立的肩膀。赵立强忍疼痛，奋身突出重围，带领几名骑兵返回阵中。

由于赵立受伤，宋军士气大挫。当时徐州将士非常残暴，经常借势欺凌楚军，两州士兵互不服气。好在赵立善于弹压，使他们各自发挥自己特长，没有人敢于计较私人仇恨，否则早就起了内讧了。

看到金人围攻强劲，楚州内部宋人守将也开始各自盘算自己的后路。徐州、楚州的将士之间也争斗不已，金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利用金银分化他们。于是许多徐人军士就溃围而去投降金人了。

几天之后，金帅完颜昌带领大军开始进攻城池。金人填濠将进入城内，赵立率领士卒抵御他们，双方战斗十分胶着。这时，金人利用叛徒卫进的计策，专门攻打城池北壁薄弱之处，很快就杀进城内了。赵立笑着说：“将士们不用跟着我，我现在去城墙高处观察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诡计。我将会使得他们一匹马、一个人也有来无回。”他刚走上城东门还没有到一半，金人的飞炮就击中了他的脑袋。他的左右亲兵赶紧驰救他，赵立还说：“唉！我最终还是不能为国杀敌了！你们可以把我抬到三圣庙中，就说我有病了，现在准备去祈祷，使敌人分不清真假。”话刚说完，就去世了，年仅三十七岁。

敌人知道他受了重伤，仍然担心他诈死，不敢轻举妄动再进攻。但是城内的民众和士兵知道他死了，都放声痛哭，知道城池很快就要被攻破了，纷纷哭泣着逃命去了。

赵立的家属许多人以前死于徐州。赵立来到楚州后，就把幸存的一个儿子带在身边，让他伺候左右，读军中书记，在这次城破之后，他儿子也战死了。

赵立为人忠厚老实，擅长骑射，容貌甚壮；不读书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他的忠义是出于天性；他不喜欢声色财货，月俸薪水经常拿出一半给士卒，能与士卒同甘苦；每一次战斗，他都擐甲胄先登，如果有退却的士兵，他就大呼疾驰到逃兵跟前，杀掉逃兵。因此士兵畏服，也喜欢为他所用。他视金人如仇雠，每当有人说起金人，他就咬牙切齿，愤怒不已。经常告诫士卒说，他与金人作战，一定会战斗到死亡为止。

自从金人向南侵略以来，所过名城大都，大多数都闻风而降，金人攻占这些城池，犹如探囊取物，只有翼州坚守将近二年，濮州城破巷战，宋人和金人杀伤略相当，只有这两个地方金人感到害怕难攻。但是赵立守卫楚州，一战成名，比起前面的功绩更显得难得了。人们都说，赵立的守城之功，与唐代“安史之乱”时的城守张巡、许远相比较也毫不逊色。

看到朝廷昏庸堕落，许多仁人志士心急如焚。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季陵刚刚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就立即上奏说：“臣观今日国势，形如垒卵，危如缀旒。皇上大驾当时各地巡游，没有驻跸落脚之地；贤能之人远远逃遁，朝廷士大夫没有经世之心。军权兵柄分于下而将领不和，行政大权去于上而君主益弱，现在所能依靠而幸存的，仅仅是天下人心还没有厌恶而已。

前年集合大臣商议渡江，人人都以为可以，而朝廷权贵却以为不可，因此大家都不说南渡而降诏回到建康。去年大家又商议去幸蜀地，人人都以为不可，而朝廷大臣却以为可以，因此放松了对江、淮等地的防备设施，大力经营关陕要隘。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究竟哪个是正确的，哪个是失误的？张浚口头上说，他外出川陕作为宣抚处置使，经营川陕抗金，现在看来他不过是想迎接陛下去川陕罢了。金人现在长驱直入，深入吴、越等地，至今还占领着淮甸，却没有见到一匹骑兵或士兵前来支援王室。

当年维扬之灾，圣上出走后有幸免于灾难，朝廷来不及了解真实情况，最后把功劳归到宦寺身上；钱塘之变，朝廷不能自救，而把功劳归于将帅。这样就导致陛下信任此曹货色，他们就有了轻视朝廷之心。黄潜善喜欢自己单打独斗而不能用人，吕颐浩知道使用能人而不知道任用贤人。这样，导致张确、许景衡抱恨而死，刘豫、杜充相继逃叛而去，凡是知机自重的人，往往卷怀退缩隐世去了。

而今天下不可谓无兵，像刘光世、韩世忠、张俊这些人，如果他们各率诸将，同心而谋，协力而行，何所往而不能克！但是他们兵柄既分，其情易睽，互不隶属；各自招收亡命之徒以张军势，各在效力小功劳以报主恩；胜利了互不服气，失败了互不相救，大敌一到，人人各自为谋，这怎么能够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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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之间，应当义同一体，庙堂负责发出命令，百官负责承禀执行，使将士知道有陛下，不知有大臣。大臣在外，事情涉及方方面面，他们难道可以作威作福、随心所欲吗？张浚现在在陕西，要处分军事，恐怕失去机会，让他随即便宜行事，这还说得过去；可是他竟然自降诏书，难道没有盗窃圣命之嫌吗？官吏责以办事，便宜行事也没有什么；可是他却随意安置从臣，难道没有忌器之嫌吗？以至于乱赐臣下姓氏，乱改寺庙匾额，像这类事情，就是乱象丛生，不治理怎么能行！这些都是张浚在外伤于太专导致朝臣效仿的啊。

上古三代之得天下者，是因为他们得其民心啊；得其民心的原因，是因为得到了民众的拥护。而现在民坠涂炭，无甚于今日。发掘丘墓，焚烧屋庐，六亲不能相保生活。而民众拥戴大宋依然没有改变，实在是因为祖宗德泽在人心而没有厌倦啊，现在所能依靠中兴的，就只剩下这一件事情了。然而人心无常，谁也不能保证不发生变化，陛下应当注意收拢人心。现今想薄敛赋税以裕民财，而用度阙口很大；现今想轻徭赋以舒民力，而大军师旅才刚兴起。圣上的罪己之诏屡次降下，忧虑民众之言屡次能听到，反复叮咛切至，但是人们都不相信这些。是因为民众只看权贵大臣怎么做，而不听他怎么说。臣以为只要陛下举事恰当，人心臣服，自然就足以结人之心。如果能把爵位赏赐给贤人，爵禄赏赐给功臣，刑罚施行给罪人，各种施设注措无不当于天理，天下不心悦而诚服的，从来都没有啊。臣愿陛下准备做什么事情，就让一二大臣提前考察，不偏听，不自能，无畏强御，无徇私昵，处之得其当则人心臣服，人心臣服则盗贼将自息而外患亦可消除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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