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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不敢当!”她又欲跪地磕头。
蕙菊一把将她扶起按在座位上,盈盈笑道:“娘娘让你坐,就坐吧,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罢也为我舀了一碗,我想也许李管事心有顾虑,便先喝了起来。
慢慢地,李管事也放松下来,也能与我与蕙菊玩笑几句。说到当年失宠获罪,她竟并无半点怨恨,只是云淡风轻地笑道:“当年只怪自己不懂事,想着自己是商贾之家第一个选进宫的妃嫔,皇上又接连召幸,便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想想,即使当时皇上不处置奴婢,那些妃子又怎会看我得宠得意,反而去了浣衣局还留了命下来。”
她端起一盏梨花醉慢慢饮一口,面颊已染上淡淡绯色,略有醉意道:“奴婢在浣衣局、莳花局这么多年看下来,宠爱虽好,不过是云烟,总有散尽的时候。反而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真。”
她的眼角晶亮:“如今真是后悔,若是当年没争得要入宫,如今怕也找了个良人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了。”
她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若没入宫,还能伴在父母膝下,哪会像今日这样寂寞无依,对着花草孤老一生。”她是真醉了,全不顾这些话在宫中多么不合适,可又有谁有她的胆量,将每个深宫女子内心的秘密吐露出来呢。
“李管事醉了,”我温柔道:“本宫送你归家可好?”
“家?”她扬起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朦胧水汽下一双眸子波光迷离:“我还有家吗?我的家在哪里啊??”说罢趴在桌上,一樽酒翻倒淌下淋漓酒水,滴滴答答好似此刻我脸上的泪水。
是啊,家在哪里啊??
这皇宫是我的家吗?可它也是众多妃嫔的家,勾心斗角经营算计,冷冰冰的虚情假意,又如何能称作家?
凌府是我的家吗?可父亲仙逝母亲长居江南,大哥一家如今住在里面。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那里又何尝是自己的家?
我的心底涌上无尽悲哀,唯有一点温暖慰藉。
家,我也曾有过一个。黄家村的茅舍虽简陋,但有良人相伴,有邻里和睦,有平和满足的幸福,有自食其力的充实,还有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两情相悦长相守,便是人间好时节。
明天醒来,李管事就在离宫的马车上了。归家还是自寻去处皆由她,皇帝的女人不能再嫁,但真离开了这皇宫,一切都随她了。若能觅得良人幸福一生自然是最好的,也算圆了这寂寥后宫中女子们的一个痴梦吧。
次日醒来,天光晴好,微风清凉,鸟儿在树梢上唧唧咋咋如同歌唱,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我拥被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花草清芬随风摇曳,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想起当年黄家村的宅院里也种了许多花树,初春时节最是风景秀丽雅致,我与羲赫或携手漫步赏花观景,或对坐树下品茗对诗,十分惬意快活,而那段时光,已成为我今生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
今日,我将面对的是他的新妇,明媒正娶,光明正大。
挑来选去,择了件藕荷色刺绣白玉兰暗纹六幅裙配月白刻丝新叶上裳,乌发挽髻,横一根和田白玉簪,是家常的模样。
待裕王妃进来请安,我斜倚在长榻上,含笑道:“王妃快请起,都是一家人,无须那些虚礼。”
她还是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这才抬起头来朝我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看去十分甜美。
“快请王妃坐,”我仿佛十分欢喜她进宫,热情道:“到本宫身边来。”
她再深深一福,这才走上来。待她走近我才发现,她身上一身深青朝服上并非寻常如意纹,而是别致的银丝玉兰,这个发现令我意外,与她闲话几句后道:“王妃的衣服真特别,这花样很好看。”
她面上浮起绯红,娇羞道:“这是王爷替臣妾选的,臣妾也很喜欢呢。”
我一愣,之后泛上淡淡醋意,面上却一如平常,真诚道:“王妃与王爷琴瑟和鸣,本宫十分欣慰。”
她脸更红了,因为肌肤盛雪,耳根红得如鸽血一般,她语气甜得如蜜里泡过:“王爷说,‘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臣妾十分感动,也感激老天眷顾,竟给了臣妾这样一个夫君。”
“裕王确乃人中龙凤,更难得是温柔体贴,嫁给他可是我大羲无数女子梦寐之事呢。”我带了玩笑的口吻道。
裕王妃点点头:“是啊!出嫁前臣妾对裕王有所耳闻,多是他征战的威名,所以想他怕是个莽夫,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凶狠而不解风情。不想第一眼看见他,他穿了一袭白袍骑马而过,风度翩翩不然浊尘,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只那一眼臣妾便打心眼里喜欢上了。”
她娇羞一笑,满脸都是幸福的光彩,衬得人如琼花,光彩夺目。
“王爷待王妃可好?”我关切道。
“开始臣妾担心自己是为两国邦交而嫁,而他已有四位侧妃,是否不好相处。不想王爷虽然十分繁忙,但对臣妾十分体贴,事事都依着。臣妾打听过,那几个侧妃王爷并未宠爱之人,便也放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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