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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门刘念是第一个受审之人。无需酷刑,刘念供认得利落,除却私遣先帝陵才人送与大将军,另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一事也一并认下。
“就这些?”丁渐逼问。
“其他的事情丁尚书比念清楚。”刘念冷笑,丁渐顿时涨红了脸,有几分怒羞成怒的意思,牢房里只有几盏如豆残灯,犹如磷磷鬼火般映着一双早已泛红的眼睛。
“用刑!”丁渐咬牙切齿,凄厉的哀嚎瞬间刺破冰冷的空气。
“大将军同大司农等人谋反,欲三月……三月起事……”刘念断断续续吐出这些话来,即刻昏死过去。丁渐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来,狱卒随即会意扯起刘念手臂,手印便落在供词之上。
便是这般程序了--
故人们一个个被自己亲手送上不归路,丁渐日益麻木,漠然的面上毫无任何情感,之前的恐惧、羞愧皆烟消云散。直到最后一批要审讯的人押进来,一股钝痛落下来,丁渐不敢看来人,不等开口,热泪已滚滚而下。
“公子……”丁渐低唤一声,喉间哽咽。
“子端兄不必如此,皆是命罢了。父亲执牛耳数十载,物极必反岂能避得开?”大将军长子凤宇衣衫一片褴褛,发丝业已凌乱,面容却是平静的。
“本来渐应该同公子们在一起的,今上不知为何,让渐来审案……”丁渐面露愧色,凤宇轻叹道:“你错了,子端兄,不是今上的意思,是乌衣巷的意思,确切来说,是成去非。”
丁渐何尝不知道这是成去非的意图,竟一下戳到伤处,正是他的授意才更让自己惶恐。眼眶不由酸楚,一时不该如何接下去。
“这是供词,我定不让大人为难。”凤宇掏出供词,放在几上,丁渐大惊,一股热辣辣的愧意翻上来,他实在忍不住,豁然起身,焦灼地踱起步来,口中喃喃着:
“不行!渐要去大公子那里求情……”
“子端兄这是何苦?”凤宇起身,静静看着他:“钟山一事,兄长还不知成去非是何等人?子端兄白白牵扯进来,日后为我等收尸之人都没了,大人忍心我兄弟几人曝尸荒野?”
丁渐错愕地看着凤宇,泪水如泉涌般,半晌才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声,惊得外头狱卒纷纷跑来相看,而凤宇此刻只眨眨眼,微微笑了笑:“子端兄,倘有来世,凤宇愿做兄长的学生。”
年轻人竟无半分畏死之心,丁渐只觉自己好似忽溺了水,连呼吸都不能了,耳畔久久回荡这句决然而从容的话语,心底徒留含糊的自欺。
时间一晃,快至暮春,温暖的气息终于明朗起来。
听事里成去非正在翻阅文书,一旁是成去之朗朗的背书声。
很快,赵器来报:“吏部尚书丁大人来了。”
前一日,成去非已通知丁渐把此案审理结果奏报朝廷。只见丁渐换了崭新的朝服,抱着奏章和笏板毕恭毕敬地进来了。
“丁大人,不是说好,向今上奏报?”成去非并未抬首,目光仍停在手底文书上。
“臣以为还是请尚书令先过目才好。”丁渐一颗心狂跳,扑通一声长跪于地,双手把奏章举过头顶呈上。
成去之一直看着这边,见兄长接过奏章,便上前说道:“大人请入座。”丁渐这才惊觉屋里还有一人,竟是太傅幼子,讪讪一笑,点头道谢,默默坐到一旁。
案几前成去非俯首专心盯着奏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丁渐屏气凝神偷偷拿余光留意着,可实在看不出他一丝情绪。
“丁大人不负神童之名,写得很好。”成去非终于抬起脸来,丁渐正欲起身说话,却又听成去非道:“不过有一处还需改动。”
丁渐立刻起身跪到成去非面前:“请尚书令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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