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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视上看过钟倾,紧绷的白纱礼服下面的肚子是平坦的。我不管她的孩子为什么原因流掉了,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也曾经失去过孩子的母亲,我想我能理解她的心情。钟倾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一份工作是我给她的,我带了她一年,我知道她这个人除了急功近利,本性并不坏。那一天的事情,我后来回想了很多遍,她跪下来求我的那些话,她说,她爱祁少遥,祁少遥爱我,如果我走了,祁少遥便会恨她。也许她太爱祁少遥,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让她失去了理智。我也怀疑过,她是不是故意把我推下楼,可是即使她是故意的,她也只不过是想报复我。说她杀了我的孩子?这对她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会知道?而我能拿她怎么办?
钟倾怀孕比我早,那个孩子是在我和祁少遥和好之前的一个意外。就算他们发生那种关系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就算是钟倾先违反了她的承诺,戳破保险套让自己怀了孕。我又能够说什么?如果分开的六年,祁少遥对我是身体上的背叛,而我对他却是精神上的出轨。爱上他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事,在我恍然大悟之前,我鄙夷他,唾弃他,我一心想着着许小山,比许小山更爱的,是他家的钱。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只是爱我,想把最好的给我,甚至不计较我是否能给他回报。我嫁给他的第一年,是否曾经真正的关心过他的转变,了解过他的心情?没有。我离开了他,没有用心思去守护他。真要追究谁对谁错,一昧责怪祁少遥也是不公平的。
他拿钱给钟倾的时候,附加了一句“但是”,那句转折后面要说的是什么呢?我没有听下去。我当时气得发了狂,只想到他们家有多情的传统,他的父亲,他的哥哥都是情妇爱人一大把,连他自己也是这么来的,他的身体里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所以也和他们有一样的遗传基因。等我冷静下来一想,如果他真的打算把钟倾和那个孩子养在外面,钟倾又何必跪下来求我?如果他想把那个孩子带回家,那么一开始就无须瞒我。祁少遥本身就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他对祁少逸的狠辣是被逼出来的,对别的人至多是漠不关心,如果那个孩子是他的,他下不了手扼杀他的生命也是情理之中,如果他连想都不想,就把这个孩子连同和钟倾的关系一起抹杀,他就不是祁少遥了。他只是单纯的想留下那个孩子,也许他觉得,他可以把自己剖成两半,一半留在家里继续做他的好丈夫好父亲,另外一半去关爱那个孩子,给他最好的教育,给他优渥的生活。但他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吗?为了承担责任而留下的孩子,能得到他完整的父爱吗?孩子长大了,他能保证他的人格是健康的吗?如果他做不到,他对那个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对我,对歆歆,都是不公平的。
既然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因为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太渺小。从小生长的那个并不欢迎他的家庭,姐姐受欺负,他就要挺身而出保护她,妈妈太软弱,他就要竭尽全力讨爸爸欢心为她们争取更好的。他是唯一的男子汉,他很自然就把自己当成家人的守护神,总以为可以一个人挑起所有担子。可惜,生活的压力千斤重,他的肩膀又太薄弱,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轨道,他可以帮助别人迈出一步,但不能背着他,背着所有人走完全程。他把自己弄得越来越累,越来越疲惫,终于力不从心不堪重负,付出了所有,却适得其反,伤害了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
当我真正的了解了他的心思,便不由的为他心疼,他其实是可悲的,他不是不懂得爱,只是爱的方式出了差错。
我叹了口气,高腾跃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沉思了很久。淡淡一笑,我坚定的望着远方:“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要让祁少遥知道,爱不是简单的一个人付出,一个人得到。沉默的奉献也并不是对另一个人最公平的爱情。我出现,是为了帮他分担生活的重量,而不是增加他的负荷。两个人既然决定共度一生,就要有承担自己也承担对方的自觉。生活就像一场两人三足的长跑,难免磕磕绊绊,如果因为他要摔倒了,就解开绳子,那么我即使站着也不会好受。他是低估了我爱他的勇气,我有和他一起跌倒,再一起爬起来的勇气。
如此过了三天,高腾跃又被我赶回了G城。高腾跃一走,岳圆圆就出现了,以一种相当诡异的方式出现!
“天哪——”我拉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口的她,不由自主的叫天!大冷的冬夜,她竟然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枕头,披头散发的就这么来了!
我把她拉进来,搓着她冰凉的手臂,忍不住唠叨:“你怎么回事?半夜三更不睡觉,发什么疯?生病了怎么办?”
她表情木然,任我摆弄,也许是屋内的暖气和室外的寒冷反差太大,她打了个颤。
“祁少遥呢?”
“在里面。”我指了指里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机械的转身,抱着枕头像个木偶一样走进去。
“祁少遥。”连声音都像是机器发出的!
祁少遥睡得正酣,被她一叫突然惊醒!呆呆的看着她幽灵一样站在床边,完全石化,连呼吸都忘了!
岳圆圆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问:“你那天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好吗?”
“什……什么话?”祁少遥结巴了。有什么话这么重要,非得披星戴月的跑来听他再说一遍不可?
岳圆圆根本不看祁少遥,眼神茫然的落在墙角,“你说一切都会好的那句话……”
祁少遥被她神经兮兮的摸样吓倒,直觉的开口:“一……一切都会好的……”是这样吗?她就是为了听这一句?
“还有呢?”她果然不满足:“前面还有一句……”
“放弃……放弃左青龙……”祁少遥回答,他好像是说过这句话吧?
岳圆圆麻木的脸突然间绽开了一抹释然的微笑:“谢谢你……”
然后低下头,转身走出去,始终紧紧的抱着那个枕头。
“圆圆?”我扔下因为不可思议而哑口无言的祁少遥,跟着岳圆圆走出去。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她就在我面前,却又好像很遥远很遥远,她的周围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把她关在里面,她走到那里,墙就跟到那里。这种感觉让我突然间莫名的恐惧,冲上去一把将她抱住!
“圆圆,你怎么了?”
“嘿嘿……我没事啊……”她轻轻笑着,扭了扭纤细的身体,脱离我的怀抱。她又瘦了,背影孱弱的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吹跑。
她在外间的沙发上躺了下来,枕头当作被子,紧紧拥在胸前:“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大半夜的难道叫她走吗?我点点头,在她面前蹲下来,“告诉我好吗?”
她不回答,慢慢闭上眼睛,不一会呼吸就沉重起来,她睡着了。
我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把她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点,再加上她不打理,早就没有了先前飞扬的造型。是什么让一个从小爱美的女孩变得不修边幅?是爱情?是左青龙?还是她自己?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可怜的岳圆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这道禁锢你的墙?
或者她什么都不用做,天一亮,这堵透明的墙自动消失了!
岳圆圆又变成了我记忆中爱笑爱热闹的那个女孩子。风风火火的给我们张罗早饭,吃罢早饭,潇洒的头一甩,拎着她的枕头回家了!
我和祁少遥面面相觑。
“岳圆圆有问题!”他用他稍微好转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不会吧?”我讶异的微微张开嘴,他的意思是岳圆圆得了精神病?我不可置信的摇头,岳圆圆从小就乐观豁达,她以前也经常这样抱着枕头大半夜来找我的,那时是因为父母上晚班,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害怕,这次也许只是失恋了想不开,需要找个人陪她说说话而已,不至于理解成精神失常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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