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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支李祜如今事权加重,于公于私,他都理应起表率作用。因此虽无前仆射的度支绝高天分,好在他亦不俗,又肯下苦功夫,凡关涉国朝度支,事无巨细孰论古今,终也如愿烂熟于心。这一日忙完成去非交待之事,急匆匆往公府赶来,一路不断苦思恶想大司马此举深意。
公府里成去非不在书房,却正在后院潜制丹青,人物、山水、花鸟几类,认真算起来,他倒无最善者,因此遴选时,无须太过纠结。不过有个习惯却是不设色,只用水墨。此次一变,绢本设色,画的正是初夏光景。
李祜进得后院,入目乃大司马高高挽袖,俯身点染姿态,这于度支郎可谓稀奇至极,待近身时,才惊觉画作已几近完毕,上面山石树木皆以细劲流利墨线勾勒,未用皴笔,树身着深赭,树叶着葱倩,且枝干多变,灵活生动,如此勾勒有法,设色浓郁,可谓笔底春风,李祜原不知大司马丹青技艺甚佳,只是眼前色彩明丽,竟同大司马本人性情大相径庭,一时心下好奇起来。
“大司马此作正是艳而不俗。”李祜不由脱口赞道,成去非无甚表情,一面着粉彩烘托,一面问道:
“交待你的事,查清了么?”
李祜忙道:“这几载与东南诸国海上贸易往来如常,少府那里确有余存,有珊瑚十一株,金绿猫眼三颗,犀角十只,另有产于大光国极为罕有的金石种翡翠与龙石种翡翠各四块。”
“这些皆为内宫挑拣所剩,御府令说已存放数载了。”李祜想了想补充道,“府库还有些各州郡所缴纳的器具杂物,也有些年份了,却无多大用场。”
“上回清点布九千匹,绢三千匹,金银不过百余斤,钱七千万,是这个数目么?”成去非缓缓收笔,简单落款,押下“行不由径”的玉印,稍作打量,就此搁置等粉彩晾干。
大司马忧先天下,自是一副好记性,李祜却仍好奇他怎突然怡情一时,应了话,只盯着那画作道:
“倘大司马这幅丹青流入坊间,定价值连城。”
大司马虽笔精墨妙,却从未有诗文书法丹青等流出,前仆射顾曙、大尚书虞归尘二人于此皆造诣高超,偶有作品流传江左,时人不惜千金购之,乃一时佳话。
“奇货可居,是这个意思么?”成去非一笑,“李郎了解市情,来替我估一估罢。”
李祜一惊,讷讷道:“大司马此话,当真?还只是唇齿之戏?”
“自然是当真,”成去非两手支腰,围着案几踱了半圈,“卖得千金,是为解忧。”
这句让李祜愣怔半日,待思想出内里涵义,方失声道:“大司马欲要,卖画换俸?”
成去非哼笑一声不语,放下袖管,道:“府库杂物全都收拢至一处,”他掏出一份早拟好的折子,递给李祜,“呈给今上,至于少府那些珍宝,你且先知会他们,我有用,切勿再动。”
李祜两不解,惊疑道:“大司马要这作甚?今上那边……”
“我自会跟今上解释,此类物什,日后还会再得,闲置不如物尽其用。”
听大司马三言两语带过,李祜呆呆望着他:“大司马难道欲要将那些物什也卖了?”
转眼之间,年轻的大司马似已化作最为精明的生意人,李祜只在心底道大司马果真是什么都敢拿出去买卖交易了……
可转念一想,已察觉出不对劲之处,遂迟疑道:“可要卖与谁?难道要卖与豪门世家,”李祜不由苦笑,“再折俸发下去?”
粉彩既干,成去非命人重新挂到壁上去,方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倒想卖与他们,你觉得行么?”李祜果断摇首:“不可行,一来世家不缺金银珍宝,二来倘是知晓了大司马是这层意思,岂不要闹翻天,又多层把柄。大司马,如今舆情已达巅峰,您要早日定下对策才是。”
一语方了,李祜脑中猛将掠过一个念头,脱口道:“大司马的意思是让……”两人目光交汇,成去非略略点了点头:“不然呢,当下没什么好法子了,有些事我要再问问你,阿灰在时,市税你分管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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