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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平柏说:“我从前看老太太裁衣服,都要有件旧的比着做样子,怎么你竟不用?”
茹云眼睛仍旧盯住布料,反问他:“你刚才把我夸到天上,现在又不放心?”
吕平柏撅一下嘴唇:“哪里,我这个人臭脾气,凡事都喜欢问。问来问去的,无意当中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你是做生意久了,任何事情上,自然都得小心几分。”茹云说道。
平柏在椅背上轻轻一击:“你这话倒是颇有道理,下回若有人再讨厌我问,就拿这话回复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茹云恍然大悟,抬头盯住吕平柏:“你绕这么个弯子,原来是为了对付我?”
吕平柏苍白的面庞迎住她的目光:“只为博你一笑!”
茹云眉毛不为人注意地耸了一耸:“我又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哪里就值得这样。”
吕平柏站起来,伸手扳过茹云的肩膀,很激动地说道:“茹云,你真的不知道吗?”
茹云凝视他片刻,垂下眼皮,慢慢拂去她肩上那两只男人的手,退后一步,轻声说:“我不知道。”
吕平柏跟了一步:“茹云!我知道,是陶秋白回来了!”
茹云用眼睛逼视住他:“你早就知道了?”
吕平柏一时像泄气的皮球,颓然坐回到椅子上,说:“你是个聪明人,说不知道,那是假的,起码哄不过你这颗心,你这双眼睛。我知道,你盼了他许多年了,这一次,他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想来你心下也是十分欢喜。你可知道我在心里喊了你几年的‘茹云’?从前,在上海的时候,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就惊为天人,只是那个时候,你是少帅夫人……后来我有幸与你再相逢,我想着,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这就是天意!”
茹云摆摆手,沉声道:“平柏,这话到此为止,我只当你没有说过。从前在上海的时候,我这一颗心全是秋白的;我本以为秋白撒手走了,我就把心分给了我的女儿缘君。如今我这腔子里是间空荡荡的屋子,走进来什么也没有,四壁白灰。平柏,你误闯了空房,白耽搁你了!”
吕平柏不屈不挠,一字一句:“空房才好,空房才容得下人,多大的人都可以。”
“既是空房,进来又有什么意思?”茹云反问了一句。
吕平柏探身向前:“茹云我只问你,你在锦云镇上这么些年,你把心给过我不曾?”
茹云低头默想一刻,轻声说:“你都知道,还用再问。”
吕平柏把身子接着往后一收:“可是事情是可以变的!你既能把一颗心分给缘君,那也便可以再分我一些。”
茹云猛抬头,冷笑道:“何苦要这么想呢?原本我以为秋白已经死了,这是上天让我不得善终,因而就再也没起过改嫁的心思。可是如今秋白已经回来了,虽然我与他之间是有了一些隔阂,可是就更不可能心里再有旁人了。平柏,你就此罢手罢。”
茹云说完这话,决意不再理他,抓了剪刀,俯身在布料上咔咔地裁剪起来。一时碎布片在她剪下旋成一个个涡状的花朵,又纷纷四散,掉落在地上。
吕平柏弯腰捡起一片,放在嘴边用劲一吹,竟吹出很远,飘到了廊下天井里。吕平柏发现他这个动作活像个无奈的孩子,不觉摇头一笑。
此后的几天,吕平柏果真罢了手,见了茹云,依旧保持着朋友的距离,言语和行为举止均没有唐突和冒犯之处。穿着新衣服的清如也照旧到祠堂里来玩,有时候同茹云习画练字,有时还陪缘君玩游戏。
赵老爹看在眼里,对茹云说:“将来若谁真能得了清如做媳妇,真是天大的福气。”
心碧心下叹口气,想着:现在又不比从前,吕家是败了一些的,也还不晓得,清如这孩子会怎么样呢。
再说,茹云自打缘君与奶妈被人绑架过之后,无形中添了个心病:每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人开始惶惶不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无数次地往大门口跑了张望。望见日头还高,自言自语道:“早呢早呢。”
隔不几分钟,忍不住又去望上一望。直到奶妈带着缘君从小学堂回来,她轻抚着缘君的脑袋,这才放心:一天总算平平安安过去了,合家大小没病没灾,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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