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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跃芳撇撇嘴:“反正他不是都要娶你吗孩子都有了。”
“可我不想生小孩。”
“傻不傻啊你。”她恨铁不成钢地顶顶孙红萍的肩膀,“陈国立现在就你肚子里一个孩子,你就算嫌他烦,生了孩子再离婚,你知道能捞多少钱吗孩子每个月的抚养费都够你生活的。”
孙红萍抿住嘴,又听见张跃芳说:“不然你一个小学都没念完的人,还是小地方过来的,离开了足浴店,还要找什么工作要怎么养活自己!”
她听着,攥紧了衣角。
“你有能回的家吗你爸爸妈妈愿意照拂你,让你可以随时回去吗!”
不能。
回去了还有弟弟。
活着,就已经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脚之鸟。
攥着的手一下子松掉,连带着想要坚持咽下的那口气,也一并吁了出去。张跃芳拍拍她肩膀,说,至少你比我好。
预产期在第二年春天,陈国立给她请了个月嫂,孙红萍看着那人进进出出,突然想起自己在不久前,也是这样任人拆迁,可是难道真如张跃芳她们说的一样,洗脚妹也能迎来春天吗
她半靠在医院的病床上,偏头看着窗外的鸟。
那日子是什么形状是什么颜色是什么样子
值得盼望吗孙红萍不知道。
小曜出生的那天,她在产房里难产,生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孩子才呱呱坠地,孙红萍听见一道嘹亮的哭声,然后就伴着汗水晕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还在病床上,陈国立没有来,她身边还是只有那个月嫂,医生把孩子从观察室里抱出来叫她看一眼。
除了医生和月嫂,秦瑶和陈淮也站在病房门口,秦瑶的手紧紧抓握着门框,显得很用力。
陈淮觉得妈妈起初并不对这个孩子心怀期望的,过着这样的生活,就连生育都成为一种求生的手段,孙红萍原来离开家以后,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可是在他依稀的印象里,孙红萍从没向他袒露过任何怨言,甚至在跟孙福生的电话里,她说,生下他我很感激。
孙红萍的手背上还挂着补营养的吊针,她虚虚抬眼,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孩子,视线又移到空荡荡的门口,停了很久,笑了一下就又闭上眼睛。
陈淮发现秦瑶在哭,不过哭得很小声,只掉下来两滴眼泪,耸了几下鼻子,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一切好像都如常。
虽然小曜出生了,是陈国立唯一的孩子,但是那个男人显得并不太上心,孙红萍无非只是他闲来无事可以逗逗的对象,有兴致了就过来一趟,没兴致了就并想不起她,孙红萍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之在她的理念里,有钱能满足自己的温饱,就够了,不用付出感情,不用像店里一样对谁阿谀奉承着说一些违心的话,已经算是能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才是零几年的事情,没几年以后,产业结构变革,出海把控得更加严格,陈国立从外国进口转内销的货出了问题被查停,家里上上下下都被查了一通,那阵子陈国立抽烟也抽得很厉害,孙红萍时常看见烟灰缸里都是被使劲摁灭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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