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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观主问道:“这个年轻人,可曾知道自家事?”
崔东山笑道:“知不知道,都还是那个刘羡阳。”
所以田婉为刘羡阳和泥瓶巷稚圭牵红线,当然不是她随意为之。
老天爷赏饭吃,就能安身立命,一辈子稳当过日子,祖师爷赏饭吃,就有一技之长傍身,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可一个人若不知转念,不去回想,其实哪怕老天爷和祖师爷一起赏饭吃,还是白搭,就像一个人空有饭碗而无米饭,身在福中不知福,因为不懂得作退一步思量,按照山上的说法,这就叫术道两不契。
刘羡阳当然资质很好,可其实天底下不知多少拥有修道资质的神仙种子,就那么悄悄消磨在世道里,甚至过日子讨生活,过得还不如很多凡俗夫子,如果刘羡阳人心稍有岔路,比如惫懒,比如吝啬,说不定如今的槐黄县城,就会多出个成天游手好闲、一年到头只会怨天尤人的光棍汉。
崔东山笑问道:“前辈,给个符合一件仙兵的价格吧?”
老观主伸手一抹,桌上凭空铺出一张紫气升腾的云纹纸,双指并拢作画。
天下道书最重者,莫过于写三山文、绘五岳真形之符图,远古仙官神人,非有仙名绿籍者不可传授。
早先的修道之士,寻名山觅大水,开山立派,临水建城,多佩此图,山鬼魑魅,水仙怪异,一切邪祟不敢近身。最后道法流散,广布人间,除了大为流传的搜山图,就还有这五岳真形图,只是后世绘制这种道图的练气士,根本不得其道法真韵,属于不得其门而入,形都不似,神气自然更散。
崔东山知道老观主会知道自己知道他会给什么。
都不用多说什么的。
崔东山趴在桌上,啧啧称奇,以表敬意和谢意。
老观主用的是道法,消耗的是道气,灌注其中的是高妙道意,简而言之,在老观主描摹此图的这条道法脉络上,如同拓碑之法,是摹拓越多,意思越浅。
朱敛仔细看着老道人的绘画,微笑道:“无力买山学丹青,气象万千入画中。”
以后自己模仿起来,九分形似都不难,但是到底能有几分神似,就得等到落笔才知答案了。
崔东山捻起画卷一角,轻轻晃了晃,掂量了一下重量。
猜测这位老观主是第二次如此施展神通了,若是首次,会是攻守兼备的仙兵品秩。所以手中这幅真形图,就逊色一筹了。
这幅道书祖图,差不多可以誉为次一等真迹。
可惜只是半仙兵品秩,如果当成是一件攻伐重宝,用完就没,只是这就暴殄天物了,可要是拿来裱成画图,悬挂家宅之内,那可就了不得了,就一句话,约莫千年之内,横祸不起,祯祥云集,再无“高明之家,鬼瞰其户”的忧患。
崔东山叹了口气,“前辈,装裱挂在墙壁上,到底不如配轴方便携带在身啊。”
老观主无动于衷。
崔东山只得说道:“前辈自己都说了稍稍炼化,就是件仙兵,可这幅道图,晚辈咋个炼化,如何能够提升为仙兵?再说了,前辈这等手笔,近乎止于至善了,晚辈既无本事,更不忍心、更更不敢画蛇添足。”
老观主笑道:“那贫道就将‘炼化仙兵’那句话收回好了,你们是想要假装没听见,还是贫道麻烦点,收回一句话,让你们真的听不见?”
山门那边的小米粒其实一直盯着桌子,她主要是担心瓜子磕没了,或是茶水不够了。
她突然发现大白鹅一只手绕在背后,朝自己勾了勾。
小米粒使劲皱着两条小眉毛,大白鹅这是要干嘛?自己这个机灵的小脑阔儿,不太够用了啊。
她用心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哩,那就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喽。
小米粒不管了,就自顾自将一句话提前说出口,踮起脚尖,对那位神色慈祥的老道长大声喊道:“老道长,茶水喜欢不得?要不要送你些茶叶?”
老观主笑着点点头。
小米粒立即飞奔向郑大风的那座宅子,给老道长拿茶叶去了,一边跑一边转头提醒道:“老道长,不是赶客啊,继续喝茶嗑瓜子,稍等片刻,不着急啊,我帮忙多拿些。”
老观主站起身,只是桌上便跟着多出了两支白玉画轴。
朱敛跟崔东山相视一笑。
果然还是咱们右护法的架子大,最有面子。
老观主一挥袖子,将那块石崖收入袖中,河畔青崖其实依旧在,形在神离罢了。
崔东山收起了画卷和白玉轴,然后与朱敛都站起身,这点待客礼数还是要讲一讲的。
不料老观主重新落座,冷笑道:“怎么,贫道说要走了吗?落魄山要赶客?”
崔东山一屁股坐下,朱敛笑问道:“不如上山吃顿饭再走?”
结果老观主置若罔闻,又站起身,说道:“不管是梦醒还是入梦,以后到了青冥天下,都当你欠贫道一顿饭。如果你就这么老死于此山中,就当贫道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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