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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羡阳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搂过陈平安的脖子,压低嗓音道:“放心,当年你在泥瓶巷祖宅那边,喜欢每天听墙根这种事,我跟谁都没说过。年纪轻轻的,大冬天的屁股上边能烙饼,一大把气力没处耍,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
陈平安皮笑肉不笑道:“谢谢提醒。”
去时路上,刘羡阳耍了一套王八拳,左右张望一番,拿石头砸晕了一只欢快凫水的鸭子,偷溜下河,上岸后将那鸭子往袖子里一兜,然后撒腿狂奔,今晚宵夜佐酒菜就有了。
陈平安没眼看这个,去了趟小镇,一路往西走,找李二喝了一顿酒。
妇人瞧见了登门做客的陈平安,长吁短叹,只说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饭桌上,夫妇俩坐在主位上,韩澄江自然而然坐在李柳身边,来此做客的青衫男子就坐在李槐那个位置上。
韩澄江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莫不是那个当山上神仙的林庙祝,财源广进的董半城,都不是真正的威胁?而是这个瞧着和和气气的山主,才是隐藏极深的笑面虎,劲敌?
只是韩澄江给那人笑着起身敬酒道贺过后,立即就又觉得自己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酒桌上,李二一家人都没把陈平安这个外人当外人,所以就聊得比较随意。
韩澄江本就不是喜欢多想的人,关键是那个陈山主只是与自己敬酒,并没有刻意劝酒,这让韩澄江如释重负。
按照刘羡阳的说法,一个外乡人,陪着自己媳妇回她的娘家,男人在酒桌上,得自己先走一圈,酒桌一圈再陪你走一个,两圈下来,不去桌子底下找酒喝,就算认了这个外乡女婿。如果这都没本事走下来,以后上桌吃饭,要么不碰酒,要么就只配与那些穿开裆裤的孩子喝酒“随意一个”。
李柳第一次离开骊珠洞天,跟随爹娘去往北俱芦洲狮子峰,当时就是读书人韩澄江带着书童,恰巧与他们一路跟随,其实这就是道缘。事实上,这一辈的韩澄江,与兵解转世多次且次次生而知之的“李柳”,双方早有宿怨,也有宿缘,而且还不是一次,是两次,一次在中土神洲,一次在流霞洲。
所以李柳才会与其在这一辈结为山上道侣,韩澄江才会陪着李柳一去重返家乡,昔年一去,如今一返,皆相伴,就是结缘再解怨解缘。只是原本双方约好了,会在李柳的小镇那边分道扬镳,此后有无再相逢,只看李柳会不会找他。但是那个一路上横看竖看女婿不是太顺眼的妇人,偏偏觉得结了亲没几天,就撕毁婚契,好没道理,天底下哪有这样负心寡情的女子,反正谁都可以如此,唯独自家闺女不行,哪怕女儿婚礼办得潦草,只在狮子峰山脚小镇办了一场,韩家都没有一个长辈露面,让妇人给街坊笑话了很久,有婆姨还故意拿话挤兑她,说这个姓韩的上门女婿,怎么看都不如当年那个在铺子里帮忙的陈姓年轻人嘛,模样俊,手脚勤快,与人相处有礼数,帮忙做生意既脑子灵光又为人厚道,要是你们家柳儿能与那人结亲,那你就真有晚福喽……
但是妇人不管怎么偏心儿子,怎么想着让李柳夫家帮衬李槐,早先怎么念着陈平安,可有些最质朴的道理,妇人一向很拎得清楚,比如做人得本分,与街坊邻居相处,吵归吵,挠脸归挠脸,却不能背地里害人,至于女儿与人成亲,转头就不认婚约,那就更让妇人无法接受了,女儿你再是上山修习仙术的,还不是自己女儿?山上天大的道理,总大不过自己是你李柳的娘亲去吧。
陈平安这顿酒没少喝,只是喝了个微醺,韩澄江却喝高了,李柳嗓音柔柔的,让他别喝了,竟然都没拦住,韩澄江站在那边,摇晃着大白碗,说一定要与陈先生走一个,看来是真喝高了。李二看着这个酒量不济的女婿,反而笑着点头,酒量不行,酒品来凑,输人不输阵,是这个老理儿。
那座真珠山,离着李二宅子不算远。
陈平安走到山脚那边,缓缓走到不大的山顶,登高远眺小镇的夜色,灯火在福禄街和桃叶巷连绵成片,此外灯火依稀,星星点点。
陈平安随后御风远游,去了趟州城,并无夜禁,递交了文牒,去城内找到了董水井,其实并不好找,七弯八拐,是城内一栋地处偏远的小宅子,董水井站在门口那边,等着陈平安,如今的董水井,聘请了两位军伍出身的地仙修士,担任供奉客卿,其实就是贴身扈从。这么些年来,盯上他生意的各方势力中,不是没有手段下作的人,花钱只要能够消灾,董水井眉头都不皱一下,也就是玉璞境不好找,不然以董水井如今的财力,是完全养得起这么一尊供奉的。
有人造访,找得到董水井的,两位大骊随军修士出身的地仙供奉,都会通知家主董水井。
而一位练气士,如果是大骊随军修士出身,那么这就是最大的护身符。
董水井能够重金聘请他们担任自己的扈从,光靠砸钱,根本不成事,还是要归功于曹耕心与关翳然的牵线搭桥,再加上董水井与大骊军伍的几桩“小买卖”。
曾经的督造官曹耕心,郡守袁正定,早就是董水井的朋友了。大骊铁骑在书简湖的驻守将军,关翳然,后来转去了京城户部,以及老龙城孙家、范家,再往北,北俱芦洲,都有董水井生意上的朋友。山上山下,庙堂江湖,都有。董水井如今手上经营着十数生意,而且无论大小,都不起眼。
除了州城内的几条大街,将近两百座宅子、铺子,龙州境内的三座仙家客栈,都是这位董半城名下的产业,此外还有两座仙家渡口,一座在走龙道边上,一座在南岳地界,其实都是他的,只不过都见不着董水井这个名字。董水井做生意的一大宗旨,就是帮朋友挣些既在台面下、同时又很干净的银子、神仙钱。
进了屋子,董水井笑问道:“来碗馄饨?”
陈平安点头道:“惦念多年了。”
饭桌上,一人一碗馄饨,陈平安打趣道:“听说大骊一位上柱国,一位巡狩使,都争着抢着要你当乘龙快婿?”
董水井笑了笑,“真要答应下来,生意就做不大了。”
很多时候,某个选择本身,就是在树敌。
董水井停下筷子,无奈说道:“伤口上撒盐,不厚道。”
陈平安笑着不再说话。
董水井说道:“大骊朝廷那边,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我猜赵繇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院子里边出现一位老者的身形。
董水井转头笑道:“直接说事,这里没有外人。”
那位地仙供奉说道:“州城刺史府邸,刚到了一拨贵客,没有走牛角山渡口。”
滴答滴答杂乱不堪的酒桌上,残留的酒水顺着光滑的桌面落在酒桌下横躺着的身体上。感受着喉咙处传来的干涩,陈慕猛地睁开双眼,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迷茫的看着周围这个极为陌生的破旧屋子。这是哪讨论群657895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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