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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无生路,只盼自己临终时可重振士气,为她这唯一亏欠的弟弟拼出一条活路来,让他可重回上京。
他已为人父,她只望他可抚儿膝下顺遂安康。
她也盼他恨她,如此方不会惦记她,亦不会对她之事生愧疚之心,背心魔于身。
眼前红色血雾弥漫,临终前,江曼方觉人之一生当真可笑。
她求了一辈子权力富贵,到头来皆如浮云一场。她望子成龙,推着她的沭儿去争那把椅子,却只沦得个亲手将沭儿推开,害他孤单死于池中的下场。
江曼闭上眼,只期盼若有来生,她定会好好待沭儿,陪他做任何他喜欢的事……
“阿姐!”
殷红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东宁众兵将只觉目之所及尽是刺目鲜红。
不知为何,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悲鸣,随后而来的是东宁将士齐齐卸下兵刃跪地之声。
沈千聿喉间一动,心下凄凉。
世人多俯视闺阁女儿,却哪知闺中出英雄,便是江曼亦不知强于一国君主多少。
江行简跪地痛哭,一夕间,他失了至亲,亦失了存活于世的信念。
万宵站于沈千聿身边,轻声道:“殿下,城阳侯那支私兵……”
沈千聿抬手制止万宵言语。
他确实自知晓文惠帝将涑河都司之人调离后,所言所行都在谋江行简手中那支私兵,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听天由命。
若江行简因此痛恨皇室亦或一蹶不振生了死志,他亦无法。
二人站在帐前,静静听营中传来的男子哭声,思绪复杂。
众将领沉默上前,帮江行简处理江曼尸身。期间虽无一人张口,但众人皆知江曼之死犹如狠狠敲在他们心头上的重锤。
将昨日低迷之气敲散。
江曼说得对,他们为的并非金銮殿那苟且求生的九五之尊,他们为的是东宁百姓,是在京中等待自己归来的家中女眷。
涑河不可破,他们就算死也要将尸身堵在南庆攻入上京的每一条路前,便是拖至粉身碎骨,他们也要拖到朝中支援。
文惠帝窝囊,可他们信东宁的满朝文武不尽是文惠帝那般的窝囊废!
营边荒地又添孤坟,灰扑而简约的土包让人如何都想不出,黄土之下埋葬的曾是万人之上,矜贵而尊的一国皇妃。
许是有人生了几分怜惜,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块巴掌见方的粗麻花布,以石子压在坟上权做祭物。
再其他的,便是连炷香、数张黄纸也没有。
江行简站在坟前许久,眸中带着恍惚,直至沈千聿站在他身后,江行简方低低开口:“我知殿下在等什么。”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道:“当年父亲死于边关,我于边关六年未回的确是在屯练私兵。”
“若殿下信得过,我今日离营十日后便可带人支援。”
沈千聿并未讲话,直接自怀中将印信丢出。
江行简抬手接过,低头垂眸许久方轻笑道:“殿下信我?殿下就不怕我临阵脱逃?”
“你不会。”
沈千聿道:“抛家弃国?你没有那份胆魄。”
江行简没有,他亦没有。
人皆有私欲,可人人心中亦有大义。
他们生于东宁,哪怕未长于东宁,但他们身上永远流着东宁血脉。他们所爱、所珍惜的人皆在身后。
所以沈千聿信江行简,信他会跟自己一样为身后百姓,为身后所爱之人,战至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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